你下班躺平,他们下班搞钱
疫情后的这两年,很多人的生活在被悄悄改变。我们看到太多不稳定性与金钱造成的个人悲剧。成长于消费主义时代的青年人,第一次集体意识到“钱”的重要性。
有人想改变现状,高举反消费主义大旗,开始定期储蓄,也有人将目光看向更远处,他们节省开支的同时,开拓了一门副业,来增加收入,借此应对生活的不确定性。
猎聘大数据研究院一项与职场人相关的报告显示,近五成90后正在发展副业;智联招聘也做过类似调研,全国32.1%的白领拥有副业,形式丰富,包括微商、插画师、兼职模特、外卖员等等。
“副业”似乎正在成为一种常态化选择,让职场人在工作之外,多一份收入,距离财富与精神的双重自由也更进一步。
26岁的互联网从业人员伊紫告诉我,在她身边,拥有副业的朋友甚至超出这个比例,据她统计,近60%的同龄人都在开展副业。
为什么人们如此热衷副业?其中会不会暗藏风险?
为了解答疑惑,我们找到了几个副业类型不同的朋友,聊聊他们的经历。有趣的是,聊完后我发现:那些拼命做副业的人,似乎不止为了钱。
面对职场与生活的重压时,这些职场人主动掌握了部分掌控权。希望这些故事,能让你看到职业的更多可能性,也进一步思考自己是否真正需要副业。
多一种可能
这是浙江姑娘朱莹做副业的第4年,她所从事的副业对不少中国人来说或许有些羞于启齿——开2家成人用品无人店。
每个月,朱莹这2家店的盈收过万,远超她的行政主业所拿到的月薪3000元。
以今天的视角来看,这是门不错的生意,成人用品市场急速扩张,中国人逐渐走出“谈性色变”的传统理念,国人对性的态度更开放,对成人用品的需求也随之增长。
更重要的是,开家成人用品无人店,投资小,无需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。
但在2018年,朱莹开第一家店时,了解成人用品无人店,并进一步将其作为副业的人不算多。
朱莹大学刚毕业,从某位学长那里得知这门生意,学长称这生意“投入不大,利润很高”。她有些心动,通过咨询得知,开家成人用品无人店的成本约4万左右,是当时的她“唯一够得上的创业可能性”。
开店前,朱莹犹豫过,她和父母生活在浙江小城,民风淳朴,她担心邻居们的流言蜚语。开店伊始,她不敢告诉父母,只告诉年龄相仿的好友,朋友也有相似担忧,“女孩子做这个,会不会被人嚼舌根……”
朱莹的成人用品无人店
琢磨了几天,朱莹决定将这门生意当成副业,成人用品是刚需消耗品,她相信未来一定会有很大市场,店铺也不需要她时时露面,与主业工作互不冲突。
白天,她照常在公司上班,下班后,她隔三岔五骑着小车,带点需要补货的产品和一把打扫卫生的扫帚,10分钟就能骑到店。
到了店里,她扫扫地,擦擦货柜,尽量保持店内卫生。
像在无人售货机买饮料那样,顾客按货品码,扫码付款后即可得到货物。
平时,朱莹会通过监控查看店内情况,如有异常变动,智能摄像头的App会主动提示“画面变动”,不需要她一直盯着。
店内布置,干净整洁为主
刚开店时,陆续有人带着好奇的目光走进来,对售货机指指点点,却很少有人购买。
朱莹向有开店经验的前辈请教,通过看店内监控,判断进店人群的年龄与需求,来调整产品摆放的位置。她也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贴在店内,提示每一位添加好友的顾客,最近有哪些促销活动。
通过一些基础运营的方式,成人用品无人店的销售额有了明显提升。
成人用品的利润很高,冈本杜蕾斯等大品牌安全套进价十多块,售卖价格四十左右,至于小一些的品牌,每盒进价往往只需三五块,照样能卖出三四十元。
开店第10个月,朱莹回本了。2020年年初,她开了第二家成人用品无人店,通过副业得来的收入,逐渐超过主业。
朱莹补货,这些成人用品中 销量最好的是安全套,其次是延时喷剂。
普通人对副业的认识,还停留于炒股、微商、刷单等传统形式,事实上,副业市场不断迭代,衍生出了不少新型副业,像是朱莹的成人用品无人店,或是网友们分享的宠物看管、签约摄影师、网络文案等,正在成为一种全新的选择。
26岁的湖北女孩伊紫,也从事着一种新型副业:占星师,如果说朱莹开成人用品无人店是因为看好行业未来,伊紫学占星的初衷则是基于兴趣驱动。
伊紫一直对玄学兴趣颇深, 2019年,她遇到职业低谷,辞职在家待业,一本名为《内在的天空》的书,让她认识到了星盘,并被占星所吸引。
用学术语言解释,占星是“用天体的相对位置与运动,解释或预言人的命运行为的系统”,而伊紫之所以感兴趣,是因为占星的过程为她带来了更多的思考视角。
星盘
起初,她从没想过借此盈利,先在网上学了一些免费课程,又向专业老师讨教,等到逐渐熟悉占星,偶尔也会为朋友看看星盘,以此积累做占星的案例和信心。
真正将占星作为副业,还是去年6月,她入驻了某家占星平台,通过连线的方式为人占卜,公共直播间接单4.8元1分钟,专线咨询的价格会更高一些。
伊紫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员工,主职工作不算清闲,而将占星作为她的副业,好处是既能满足工作无法带给自己的情绪需要,也能自由掌控接单的时间。
她每月收入有所提升,靠占星获得的收入在1-2万之间,完全可以覆盖她的生活开支,所服务的顾客对她也很尊重。
这些在主业与副业中游刃有余的斜杠青年们,没有人觉得这是对一种体力或精神上的双重消耗,反而将副业视作对自己的精神滋养,为未来开辟新的可能。
蜜糖与陷阱
“为什么要做副业呢,要么是为了提高收入,要么就是在做一件喜欢的事情,顺便挣钱。”
有人喜欢读书,通过列书单影评,成为网络读书类博主大V;还有人喜欢拍照,将自己的作品挂到图片网站平台,兴趣收入两不误。
占星之前,伊紫尝试过多种其他副业,最终只有占星坚持了下去,因为兴趣使然。
每个网络平台都会有很多关于副业的帖子
将自己的兴趣爱好发展成一项可以谋生的技能,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,都是件非常美好的事。
除去朱莹、伊紫这样的年轻女孩,不少中年人的副业如火如荼地进行中,潮汕女孩晓雯曾在豆瓣小组“副业失败的一天”里,分享父亲老陈的10年副业经历。
老陈今年45岁,主业送快递,副业是帮人写春联,陆陆续续写了十多年,还开了两家实体店。刚刚过去的2022年春节,他通过写春联挣了近2万,而他的月薪在4000左右。
老陈并非什么书法大师,他只是一位勤恳的书法爱好者,平时喜欢趴在地上练字。
年轻时,老陈读书成绩不错,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,正准备去读书时,父亲突然去世,他只能放弃求学机会,早早进入社会。进入社会的这些年,他做过锡箔纸加工,送过快递,这些工作与年轻时喜欢的文学、书籍距离甚远,心中多少有些遗憾。
十多年前,妻子见老陈喜欢写字,便建议他“试着写写春联”,老陈觉得可行,从此,他从练硬笔字改成练毛笔字,跟多数初学者那样,刚开始写得歪歪扭扭。
为了练好毛笔字,老陈买了好些本字帖,又向亲戚中一位会写春联的老人讨教,边学边练,字才越来越好,写春联成了他的一项副业。
2012年春节,老陈一家开始趁春节时摆摊卖春联,渐渐积累了一批客源,有了开店的想法。
当地店面租金便宜,老陈的店铺只花了500元,春节时,店里主卖老陈写的春联,春节之外,他会接些定制帖子的零散活计。
家人算了算,虽然真正挣到钱的时段只有每年春节,但平日里,店内也有收益,便继续开了下去。
晓雯发现,自从开拓了写春联这项副业后,父亲变得更开朗了。
她和同龄人提过父亲老陈的变化,也将老陈的故事发到网上,强调将兴趣变为技能的重要性,鼓励大家“有喜欢的事情一定不要放弃”。
不少人受其鼓舞,称赞老陈写得一手好字。
“副业失败的一天”小组里,有不少类似帖子,网友们分享着自己或成功或失败的副业精力,有人真的挣到了钱,也有人愤怒地倾诉着自己的被骗经历。
如果说“满足兴趣的同时还能多份收入”是副业的理想一面,那么,在这层蜜糖里,利用人们的副业焦虑,设以陷阱,诱其入局的人无处不在。
其中,兼职主播、模特、刷单作为诱饵的骗局最为常见,设局者会以“你先垫付一些”“需要办理工作证”“没有付出没有回报”为借口,诱骗人们出钱,等你付钱后,很快会发现,那个信誓旦旦的“老板”早就联系不上了。
“刷单”,是前几年最常见的一种副业骗局。
四年前,王惠经熟人介绍,做过一段时间的某宝刷单,她加了不少店家与刷单中介,对方往往告诉她,自己新开的店铺需要提高信誉,需要多刷好评,每单利润在5-40元之间。
对方通常会先付资金,让她拍下货品给出好评,偶尔,她也需要自己预先垫付,事后店家才会退款。
现在有很多揭露刷单骗局的视频
起初,王惠挣过一些蝇头小利,零零散散加起来上百元。
直到有一次,店家让她提前垫付一单,她已经记不清当时买了什么,印象里,总额大约2000元,对方告诉她,作为报酬,这单的利润至少30元。
王惠没怎么接触互联网,虽有些疑心,但她也不是第一次做垫付的举动,没有多想,就买下了那款商品。
当她想让店家归还垫付资金时,对方彻底失去了联系,电话不接,微信被拉黑。
王惠这才意识到,自己被骗了。
那时王惠每月的工资不到4000元,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。但当她想追回这笔钱,侄女告诉她,刷单本就属于“虚假交易”,是违法的。
她不敢报警,抱着“吃一堑长一智”的心理,放弃讨要这笔钱。直到后来,她才知道,不少人被这同一伙人欺骗了,加起来损失高达十多万元。
从那之后,王惠再没有想过开拓其他副业。
不止为了钱
频繁存在的陷阱,没有打消职场人对副业的热情,与此相反,疫情之后,正在发展或是试图寻找副业的人更多了。
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个流行词:副业刚需,被解释为“搞副业是必须的,永远给自己留Plan B(第二套方案)。”
然而,很多人坚持副业的初衷并非单纯为了增加收入,而是沉迷于其中所获得的成就感,还有人想通过副业帮助主业能有更好的发展。
对这群人来说,副业更像是实现长期目标的一种过程,而不是结果。
在上海工作的湖北人蔡蔡,主职是大客户销售,每月税后3万。去年6月,在主职工作的强度与收入都趋向稳定时,她决定找份副业试一试。
她看中了带货主播类兼职,蔡蔡想找副业的初衷,是想要深入了解这门与销售性质相似的热门行业。其次,主播上班时间比较灵活,收入也高,适合她这样想要兼职的上班族。
她做了几天功课,发现如果想要做兼职主播,有2种渠道:
签约MCN机构,或是直接去找需要线上销售的厂商。
MCN机构更常见,拥有高流量池,但需要预缴费用,难辨真伪;而签约拥有产品的厂商,往往流量较小,却更有保障。
另一个层面来看,MCN机构每天需要销售不同产品,难以深入了解产品特质,还需要消耗主播的大量时间与精力了解不同产品,不适合作为兼职。
产出类型固定的厂商们,每天需要推的产品相差不远,所消耗的精力也不多,更适合兼职。比如蔡蔡签约的第二家公司主推地毯,她只需要在前期记住这些地毯的特性即可。
直播时的蔡蔡
每场直播中,蔡蔡都会挑几个品类重点讲,她会理性地告诉粉丝们,每款产品的优势与优惠力度。蔡蔡的本职工作就是与不同的顾客打交道,直播时同样得心应手。
短短半年内,她从助播做到了可以独自撑起整场直播的主播。
那段时间,蔡蔡每天下午六点下班后,坐地铁赶向兼职公司,稍微做下准备,就要开始一场长直播。每场直播大约四小时,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。时间长了,蔡蔡难免感到身心疲惫。
但每当她看到有些顾客在直播间下方留言,“蔡蔡推荐的东西真的很好”“超喜欢主播蔡蔡”,内心又会涌现出一股成就感。
这种成就感或许才是斜杠青年们坚持副业的根本动力,其他几位采访对象也有着相似体会。
伊紫说,自己平时是个“缺失意义感”的人,帮人看星盘的过程中,她了解了很多陌生人的故事,帮对方理清暂时的迷惑,有些顾客会说女性健康“下次还找你,反馈人生的新进程”时,她会觉得很开心,因为这项副业“成了很有意义的事情”。
伊紫帮人看星盘
晓雯称父亲从前不擅长与人沟通往来,没什么朋友,交际圈几乎只有家人同事,开始长期书写和售卖春联后,父亲开始和不同的人交流,交到了一些年龄相仿的朋友。
平日里,偶尔会有父亲的朋友上门做客,他开始畅所欲言,脸上挂满了笑容。
健康知识开成人用品无人店的朱莹告诉我,从监控里看店里走走停停的顾客,像是一种人间观察。
她看到过一位平时喜欢在朋友圈晒老婆孩子的中年男人,背地里满面春风地带年轻女孩来买成人用品。
她也发现,如今很多看上去30岁左右的男性已经需要频繁购买延时喷雾,侧面印证了生存压力对现代青年人身体健康的侵蚀。
情趣用品工作之余,她偶尔会在网上更新一些关于成人用品无人店的经验,不少陌生网友会在下面留言,称自己也想开个这样的店。
几乎每位受访者都在采访末尾提到,几乎没有哪样副业,是可以“躺赢”的。
因为直播的高强度,蔡蔡的身体发出警示信号,出现严重失眠与甲状腺疾病,她决定暂时辞去副业。
蔡蔡的朋友圈,那段时间日夜颠倒
辞去副业的那天,兼职公司的运营人员显得很惋惜,叮嘱她,如果以后还想做副业,随时都可以回来。
蔡蔡笑了笑,但她知道,自己多半不会回去了。
采访的末尾,她说:
“无论是主业还是副业,分清职业规划的主次很重要,人的精力是有限的,选择副业或是不选择副业,都需要考虑到长期发展,不要只看短期利益。”
未来,如果有机会,她想搭建一家自己的团队,转副为正,当作一项真正的事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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